元的厚唇闭得越发紧了，扬手把一个精致的小篓扔到月面前的菜堆上。月伸手把篓抓了，拿到眼前细察，一惊一乍地喊，嗬，比昨天你给俺编的那个还俊哩！月的嗓门又尖又高，惹得坐在檐下的编匠们齐齐地伸头往她手上看。元的脸更黑红了，闷头用镰刀在一把条子上猛削，唰唰唰，唰唰唰，越削越快，就有了风声。徒弟们赶紧收了眼，也把镰刀舞得乱响，似藏着许多嘿嘿地笑。

　　晚上，收了工，元伸手拿搭在拴午架上的衣服，沉了许多，伸手摸一把口袋，竟藏着两意白莲牌的香烟。这可是贵物，公让供销让过年过芍才按人头分上几盒。元皱了眉，细猜，谁干的呢?队长7不会不会，队长哪会送这暗地里的人情呢，哪回送一盒“经济”牌也喊得震天响呢！

　　月的家跟养牛院隔一堵墙，她站在自家磨盘上，露出她那张满月似的白脸，高高地朝元喊：

　　“嗳，黄瓜菜都凉啦，咋不快来喝汤呀！”

　　喝汤就是吃晚饭，当地的土语。

　　元一怔，才要笑，那张满月的白脸偏偏隐去了。他领着徒弟，踢踢踏踏走进月的家里。

　　月一个膀子依在屋门框上，两排白白的牙儿把一个手指含了，看他们吃，谁的碗空了，就给谁盛上一勺汤；谁的手空了，就给谁递上一块馍。

　　元的碗空了三次，月给元盛满三次。再空时，元就张开手把碗捂了，说，不能吃了，吃饱不想动，夜里有上百里路要赶呢。

　　月的手一抖，满满一勺汤泼在脚上，瞪大了一双眼，瞅定元：“咋？活才刚开始哩，就走?”

　　元低了头，道：“回家瞅瞅，再回。”这回没有笑，声音也像蚊子叫。

　　夜半，月亮升起来，照得山路明晃晃的。路面上落了一层露水，就有了水晶的亮。几双粗重的脚走在山道上，踩得山谷空空响。

　　“元哥，工钱不要也行，你咋能把好事扔了呢?”